第39节
“你还没把我移出黑名单,我联系不到你。”
“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联系你。”
他歪头研究何犀戏谑的神情,嘴角轻扬。
“你真当我做买卖呢?”
☆、45-曩昔之旧事
赖枫微常说:前期准备得越充足,后期出错的概率越低。
在导演这样的理念下,从攒剧本开始,前前后后筹备了一年多,《流霞》终于开机。
当日青烟缭绕,场面庄重肃穆,本就热辣的空气温度被烧得更高。
何犀戴着深筒渔夫帽,躲在遮阳棚下面躲避浓烟和烈日,像个观众观看周遭的人文风景。
温非尔接受完一场短暂的采访,也遮得严严实实地躲到她边上。
何犀看了一眼远处被保安挡住的人群,调侃道:“大明星,能给我签个名吗?”
温非尔隔着墨镜看她,一本正经答:“一张五十块。”
“没问题,我批发个一百张,等你拿了奥斯卡再去倒卖。”
“奸商啊。”
何犀笑笑,视线突然被人群中的几个炮筒吸引——分明不是对着演员的方向。
顺着镜头望过去,她看见人群中的尤叙,他穿着剧组统一的黑t恤,高壮白皙得十分显眼。
“这正常吗?一个摄像师有粉丝跟拍?”
温非尔笑着说:“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经常被偷拍了发在学校论坛上。”
“这样啊,那追他的人应该很多吧?为什么他……”
“他那个脾气,只可远观,一般女孩都是暗恋或者表白被拒。”
何犀非常赞同地点了两下头,感觉温非尔憋着话在后面。
“怎么?”
二人走到餐车背面,温非尔拿出电子烟开始吞云吐雾。
“何犀,既然要一起工作,我觉得有些陈年旧事还是说出来得好。”
“你说。”
“我大学喜欢过他,但因为目睹了他对女孩的态度,所以当时想先以朋友的身份和他相处。”
何犀并不觉得惊讶,示意她继续说。
“不过我后来发现,他是个特别不缺爱的人,独立、坚定,冷漠到让人觉得靠近他都是一种打扰,于是就不再动心思。”
温非尔坦然地看着何犀:“但他对你显然不一样。那天我去晨跑,正好看见他出门买东西,眼前明明没什么好笑的事,他却笑得很开心。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个表情,就问他是不是心情很好,他居然还承认了。既然你们现在又开始来往了,我猜……那天你在他家吧?”
何犀恍然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蚊香,默默点头。
温非尔吐着甜味的烟,又说:“你放心,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何犀对她眨眨眼,笑说:“你放心,我不介意。”
温非尔看了一眼尤叙边上的人,问何犀道:“那女孩叫傅一穗?”
“是啊。”
温非尔回忆道:“她以前来敲过我家的门。”
“我估计她后来可能把整栋楼的门都敲了。”
“她想干嘛?”
“她当时说想拜尤叙为师,现在嘛……就不一定了。”
“那你们在她眼前谈恋爱,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刺激她?”
“剧组其他人都觉得我们不熟,而且我们也没在谈恋爱。”
温非尔笑了:“现在是纯洁的肉-体关系了是吧?”
“正解。”
尤叙直觉性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餐车边的二人正盯着他,还时不时交谈两句。
他最后交代道:“遮光斗和滤镜都再检查一遍,第一场戏我掌a机。”
傅一穗刚想把测光表递给他,尤叙却已经背对着她往餐车走过去。
她望向餐车边那团烟雾,还有一高一矮两个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捏着测光表的手落到身侧。
温非尔说了句:“不打扰你们了。”便收起电子烟迈步往自己的房车走。
何犀看着尤叙从太阳下一路走进阴影里,停在了与她两步距离之外。
他脖子上有些汗,嘴角微微上扬道:“我今天用了你的防晒霜,一元硬币大小。”
“该不会是过期的那瓶吧?”
他迷茫地皱起了眉:“过期了会怎么样?”
何犀语气悲痛:“脸会烂掉。”
从他小幅扩大的眼里,她找到一丝绝望。
“我开玩笑的,你真好骗。”
他叹了口气,手插在口袋问:“刚才在聊什么?”
“在聊你的风流往事。”
“没有那种事儿。”
这时副导演带着群演过来找她:“何犀,服化那边空出来了吗?”
“嗯,都准备好了,您带着过去就行。”
她扫视了一眼他身后的人群,认出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怔住。
尤叙察觉到她微妙变化的神情,发现群演中有一个女孩正与其对视,惊讶程度不比何犀低。
像是某种气氛低迷的重逢。
一直到他们离开,尤叙才开口问:“何犀,那个人是谁?”
何犀愣愣地看着人群离开的方向,像没听见他说话。
她突然张开嘴,呼吸声异常变重,眼神晃动,腿失衡般弯曲。
“何犀?”尤叙骤然意识到不对,托住她在空中摸索以保持平衡的手,“哪里不舒服?”
炎热的天气,触到他手臂上的皮肤却是一片冰凉。
她胸口吃力地起伏着,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环住她后背,环视四周想喊医疗队,却被她手指用力扣住。
“我没事……就是……有点中暑。”
他着急道:“我送你到医疗车上。”
“不用……我坐会儿就行。”
尤叙觉得古怪,还是先扶着她坐到一边。
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何犀推开他的手,自己抱着膝盖阖眼,弓起的后背像个漏气的气球。
他沉默地单腿蹲在她跟前,思考着那个群演的身份。
除了一些特定时刻,何犀一直看起来非常愉悦,就像从没遇到过挫折。
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就像她高中的心理阴影一样藏得很深?被相同情境触发之后才会爆发?
如果是,那伤害程度是否也和那件事一样严重?
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弥补关系和加班工作,他还没有来得及细问她这几年的生活。
半晌,何犀稍微缓了过来,抬起头,脸色煞白。
尤叙拧开水瓶盖,小心递过去,等着她开口。
何犀喝了一口,又推回他手里,头复又埋回去。
尤叙挂在胸口的对讲机传来声音:“尤指导,有台阿莱出了点问题,您能过来看一下吗?”
他没理,依旧守在原地。
何犀缓缓道:“你快去吧,我休息会儿就好。”
那边换了赖枫微催促:“差不多要开始了,人在哪儿呢?”
她不耐烦地抬起头:“好吵啊,快去看看。”
尤叙把水放到她脚边,叮嘱道:“我叫个助理来,你在这儿别动。”
她又埋下头,像是真的很晕,只抬起手在空中甩了甩让他走。
背后被轻抚了两下,她听见脚步声远去,才对着地面睁开眼。
水泥和草坪的交界趴了一只七星瓢虫,在热浪中缓慢移动着。
2017年11月。
走出古镇酒店,尤叙步子迈得很慢,想在上车之前抽完手头这根烟。
深秋夜晚气温挺低,吐息几乎要起白雾。
刚走到车边,他听见背后有人叫他名字,是何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