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_235

  第157章太阳背后一道门(8)
  为了让沈流飞好好调养身体,段黎城特意找了一处僻静地方,远离尘嚣,与世隔绝。偌大一栋宅子没有网络,沈流飞倒也乐得清静,暂忘了世事,每日安心养伤。
  身带各种搓伤,可能是白朔车祸留下的,头也时时疼得厉害。若不是为了找寻当年灭门案的真相,犯不上冒伦理之韪、触法律之界,接受这样的手术。所以到底人闲心难闲,他养伤归养伤,还是拜托段黎城找来了旧日的笔记本。
  笔记本有个文件夹,里头集合着大量受害者是女性的案件资料。段黎城出门办事,沈流飞就端坐书桌边,一边仔细阅读屏上资料,一边反复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这些天他总是不自禁地重复这个动作,总觉得腕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可能是手表或者手链?他低头看着手腕怔了片刻,还是想不起来。
  手边放着一杯咖啡,一本台历,一本这周新鲜出炉的生活周刊。书桌对着窗口,抬头向外望去,能看见午后阳光笼罩田野,一种红喙翠羽的鸟儿落满枝梢,世界薄涂油彩,美得像油画上的田园乡村。
  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这起编号为002的案子,受害人叫卓甜,是继他母亲之后第二个被叶深杀害的女性,也一样没被找着尸体。
  这些资料来之不易,大多是他通过关系、运用手段从各处搜集来的,公安内部都未必知道。沈流飞认真阅读了卓甜的资料,发现这个女孩曾交往过一个男友。男人是个瘾君子,平日里劣迹斑斑,小偷小摸的事情干得不少。就在卓甜遇害前,这人还因藏毒被捕入狱,获刑两年半。
  他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个男人的名字——
  臧一丰。
  这个名字没有带来额外的信息,一旦想得久了,疲倦与头疼反倒再次袭来。沈流飞关上笔记本,决定暂时休息一下,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生活周刊翻了两页,封面故事瞧来乏味,明星咨询不感兴趣,也就一部名为《风神大陆》的国漫上映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多看两眼,又乏了。
  把周刊掷回桌上,沈流飞随手翻动起那本日历,往后翻动几页,冷不防发现下个月的日历被撕去了一页。谁会闲来无事撕掉自己还未经历的日子呢,他不理解。
  再仔细看,便发觉台历有些旧了,像是从哪里找出来的。沈流飞心中困惑,手指又不自已地抚摸起自己的左手腕。
  忽然间,眼前掠过一张男人的脸。惊鸿一瞥中,他看见那人冲他微笑,一侧嘴角极漂亮地挑着,一双深长眼睛摇曳着两簇多情的微光,像黑暗中的憧憧烛影。
  沈流飞当然认得这是叶深的脸。然而明明该是他深恶痛绝的一张脸,可他看着他却不觉厌恨,相反,他为他陡然心跳,心脏像炮弹亟待出膛。
  越想越想不分明,沈流飞将视线投向窗外,一个女孩骑着车,恰从屋前的石子路上经过。凌晨时分下过一场雨,石子路面像淋了油般湿滑光亮,女孩车行不稳,一路水蛇游江般左扭右晃,只差一分就要摔倒了。
  沈流飞脚蹬座椅,直接从窗口飞身跃出,在女孩摔倒前及时扶住了她的车把。他的大脑高级部位接受了移植,但小脑储存了白朔本人的肌肉记忆,以至于他如今运动神经相当发达,反应也出奇地快。
  女孩抬头冲他一笑,两眼放光地连连道谢。
  女孩的挎包口袋里露出一张电影票的票根,沈流飞垂眸看了一眼,淡淡问:“进城看电影,《风神大陆》?”
  女孩惊异地瞪圆了眼睛:“你说的一年前的电影啦,我去看别的。”
  沈流飞眉头一紧,忙问:“今天是几几年几月几号?”
  女孩不假思索地报出了一个日子。
  意料之外的一个答案,沈流飞完全怔住。
  女孩连着唤了对方几声,都没得来回应,又赶着去看电影,所以跨车而上,骑车扭行而去。
  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画面一股脑地全泻了过来,叶深那张俊美的脸再次浮现于他的眼前,锯割于他的心口。他看见,这个男人跪在他的脚边,将自己脖子上的子弹项链解下来,一圈一圈缠绕于他的伤手上。
  他一边轻吻他的手心,一边轻声诉说:
  记得我爱你。
  记得要记得。
  外出不到一个小时,段黎城就回来了。但他遗憾地发现自己还是回得迟了,沈流飞已经走了。
  夕阳镀上窗外的田野,窗帘被风吹得款摆不止,他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不断地摇头,苦笑。
  他不得不承认,那两个人命中注定,无论其中一个人变成什么模样,另一个人总会因着本能,循他而去。
  第158章夜幕之绊(1)
  谢岚山昏睡了三天,穆昆就在他床边枯坐着守了他三天。
  他吩咐佣人替他清洗干净,换了衣物,又请了医生处理了身上多处创伤。肩伤因为他自己的潦草处置,已经感染了,需要切开排脓仔细清理。小拇指也骨折了,还得包扎固定。面对这些伤口,他为他痛心,更为他愤怒,仿佛最圣洁的雪上落了他人的脚印。穆昆从不认为自己这出离间计多么高妙难测,但就是这么个不堪细想的计划竟能让他的阿岚成为通缉犯,最终落得个走投无路、遍体鳞伤的下场。
  中缅交界小城,仰赖近期天气一直不错,鲜花密匝匝地开得到处都是,花香扑满鼻腔。房间布置得极其雅致温馨,都令人瞧不出是个大毒枭的窝藏之地,穆昆坐在谢岚山的床边使劲闻嗅,越嗅越觉得谢岚山本人的气味比麝妖娆,比茗清冽,胜过人间一切馥郁。
  谢岚山倦得极了,像是已经走得太远,太久,终于找到一隅栖身之地。他整个人静静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呼吸安稳绵长,一直没睁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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