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_167

  苏曼声很感谢宋祁连,这场戏来得及时来得巧,当头棒喝般令她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她打算上完节目、抓住乔晖之后,就将自己的病症全盘托出。
  谢岚山也很感谢宋祁连,他对她说,不是你,老陶这会儿还在家里哭鼻子呢。
  主意其实不是自己出的,宋祁连脸上泛起两朵彤云,倒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该做的。何况,我欠你一个道歉,能帮上你的忙,我很高兴。”
  看似化干戈为玉帛,又或者两人间从来就不该有那点罅隙,一开始很多问题她百思难解,一旦决定放下,顿时豁然开朗。宋祁连凝神望着谢岚山,突然大起胆子,伸手去抓握他的手。
  散发淡淡幽香的女性肌肤触及他的手背,谢岚山一愣,倒也没把手抽回去。还当对方为那份心理鉴定报告内疚,他安慰似的反握住宋祁连的手,对她温柔微笑:“反正你要记头功,等案子结束了就让老陶请吃饭,叫上畅畅一起。”
  想到再次约会的可能,宋祁连心口一阵狂跳,想笑又莫名胆怯,嘴唇半抿半开,一张脸明丽得像朵含苞待放的花。
  沈流飞从来也没打算跟一位姑娘争功,何况答应守口如瓶,就如何也会做到。他在一旁看了片刻,竟觉得这样与姑娘接触的谢岚山也挺好。嗓子愈发干涩,退到更远些的地方,他问小梁要了根烟。
  “我记得沈老师是不抽烟的啊?”小梁受宠若惊,慌慌张张地掏着烟。汉海市局是有不少帅哥的,就属这位沈老师冷淡英俊得高人一等,跟他接触的人莫名都会觉我形秽,好像一对比,自己就低进了泥里。
  沈流飞将烟咬进嘴里,也没点火,闻着烟草气息,他看着不远处的谢岚山与宋祁连,想着这瘾该如何戒掉。
  苏曼声没上节目前也听说过《东方视界》的大名,国内最敢言他人之不敢的新闻节目,已经开播了七八年,始终坚持直播。主持人刑鸣素以精辟犀利著称,又不乏触动人心的人文关怀,再加上天生一副不输影视明星的好形象,他的追捧者众多,基本每期节目都能成为街谈巷议。
  节目收视一向很有保证。何况她首次现身发声,网上必然发酵,苏曼声不担心乔晖看不到。
  节目录制当天,苏曼声特意穿了一身红裙,还做了头发。她鲜以这样的形象示人,一头浓密似瀑的及腰黑长发,艳丽不可方物。应她要求,节目结束前给她留了一段自白的时间。
  面对镜头与满场观众,苏曼声没有大发悲声,尽管以她这些日子遭受的,任何过激失控的情绪似乎都是可以理解的。
  她目视观众,面色平静,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错。”
  身为主任记者的郝思静就坐在台下,眈眈注视着她。
  “因美丽被人侵害的我没有错,错的是把侵害原因归咎于‘裙子太短’的你们,因反抗无望而放弃反抗的我没有错,错的是只因没付出生命就指责一个受害者为‘荡妇’‘妓女’的你们……”苏曼声冷静对上郝思静的眼睛,不卑也不亢,“你们甚至比那些造成肉体伤害的强奸犯更卑劣,你们是精神上的施暴者……”
  这番话太直接也太不好听了,现场导演怕苏曼声越说越激动,便用提示板提醒不在直播画面内的刑鸣控场,或者干脆就切广告。
  台上的苏曼声,台下的郝思静,两个女人用眼神对抗的画面尽入眼底,刑鸣微一皱眉,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无声告诉编导:让她说下去。
  “然而,我决定原谅。”苏曼声突地不再与郝思静交锋,她再次看向台下观众,“不是原谅并不值得原谅的你们,而是我不该为我曾经受到的伤害再受惩罚,我要原谅我自己。”
  节目结束之前,苏曼声用目光在观众席上寻找到了陶龙跃,她笑望着他,淡淡收去最后一笔:
  “因为我也跟这世上任何人一样,渴望爱与被爱,值得爱与被爱,从今往后我会昂起头,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
  满场掌声。陶龙跃一下红了眼眶,怕被人看见赶紧擦了一把眼睛,然后跟随大家一起拼命鼓掌。
  苏曼声下场的时候,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与轻松,她返身找到刑鸣,感谢他给了自己畅所欲言的机会。这个主持人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论风格,确实犀利如剑;论形象,刑鸣与沈流飞同是冷面帅哥,沈流飞淡漠得近于寡情,他倒更像勾魂无常,带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
  “老实说你肯接受《东方视界》的采访我挺惊讶,我钦佩你的勇气,在全国观众面前自揭伤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两年刑鸣升任新闻评论部副主任,管着上百号工作人员,也就还主持着一档《东方视界》,自己抛头露面找当事人的事情已经不干了。
  他侧头看了郝思静一眼,然后认真注视着苏曼声说:“网上的那些暴力言论我看见了,我会彻查清楚,如果幕后发起者是我节目组的人,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曼声冲他一笑,说了声“也好”,就转身去找陶龙跃了。
  第111章善良的牙齿(1)
  《东方视界》这期节目,网上引发的热度自不必说。考虑到小群的人身安全,苏曼声嘱咐陶龙跃把她送去与宋祁连母子暂住,耐心等着鱼儿咬钩。
  从罗欣还有后来两位受害人的情况来看,一般在猎物进入视线两到三天之后,乔晖就会采取行动。所以《东方视界》那期关于性侵害的节目一经播出,重案组刑警就要求对苏曼声进行贴身保护。
  但苏曼声拒绝接受这样的保护,认为目标太过明显,很容易被乔晖发现,从而功亏一篑。
  想想也有道理,重案组刑警只能在苏曼声家小区外轮班蹲守,等着乔晖自投罗网。
  乔晖估计很谨慎,警方连续熬夜蹲守一星期,都没见他露面。
  初冬天黑得早,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小梁那辆破车停在街边,看上去就跟马路边一溜乱停的私家车没两样。今晚他和丁璃负责蹲守乔晖。
  “今儿怎么只有我俩啊,”丁璃头一天参与这种行动,逢贼生怯,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小陶队呢?”
  “陶队已经在这儿守好几天了,他伤还没好利索呢,再守下去又得进医院了。”小梁专心吸着珍珠咖啡,特浓咖啡搭配黏弹珍珠挺新鲜的,主要是他怕犯困,“再说今天老陶队出院,他一个儿子能不前后张罗么。”
  “那谢师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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