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两茫茫

  “安昕……”陈凌坐在地上,让安昕睡在他的腿上。他轻轻的喊。一种无以言说的悲恸蔓延上心头,
  没有回音!
  “安昕……”
  陈凌的眼眶中泪水蓄积,再也无法抑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关于安昕的所有记忆,从在车库里第一次见面的借水。从相识时她的厌恶,她的坚强,她的恬静。
  乃至她的两次舍死相救,这个淡如荷花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变的清晰起来。像是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裂开,难受欲绝。陈凌觉得呼吸都有些难受了,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世间最痛苦的就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儿在面前消逝。
  陈凌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恐慌来,他在安昕活着的时候,一直吝啬于说出那神圣的三个字来。但如果现在还不说,她只怕永远也听不见了。
  想到这,陈凌抱住安昕,在她耳边低低的深沉的诉说,一遍一遍的说。
  便也是在这时,安昕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就像是之前,还有遗憾,怎么也不肯去。但是现在全身放松了,她身上的燥热褪去,脸蛋的红潮也在消褪。同时,安昕的眼角开始滴落泪水,但是这一刻,陈凌痛苦的感觉到安昕已经没有了呼吸。
  安昕的泪水带着晶莹剔透,不同一般泪水。陈凌看在眼里,立刻猜出这就是心泪了,就是弗兰格想要的,也是安昕的妹妹安若素必须得到才能活命的东西。陈凌知道此时不是伤悲之时,必须完成安昕的遗愿,迅速在安昕身上找出那枚纯玉,将这心泪接住。
  这枚纯玉正是莫妮卡千里迢迢来送给陈凌的,却没想到能够起到这般作用。
  一滴一滴的心泪落入纯玉上,每滴落一滴,纯玉便绽放出丝丝华光,等到十滴心泪完全滴落,纯玉华光大放,随后,华光消逝。纯玉变的更加的晶莹剔透,并且有了一股清寒之气。清气氤氲笼罩。
  有了心泪,陈凌并不知道如何能够帮助安若素来到这枚纯玉之上。此事还必须得让邱一清前来。陈凌心中伤痛难言,但同样也知道安若素的事情耽搁不得,他将安昕的尸体横抱着站了起来。
  这时候,海青璇和李红泪也走上前来,她们也都已感觉到了安昕已死。两人更担心的是陈凌,不过让她们放心的是陈凌此刻沉稳如山,眼中看不出任何悲喜来。
  “立刻回燕京,你们跟邱一清联系,让他在机场等着。”陈凌说完便径直抱了安昕朝前走。
  生死,解脱,两茫茫!
  安昕终究还是死了,而生活还要继续。陈凌不会去哭,不会去颓废做小儿女状。他所有的思念,痛苦,只会在暗夜里,独自的,悄悄的去流露。
  凌晨三点,燕京国际机场,丽妃号降落。陈凌抱着安昕离开,一切安检阻拦,等等问题都由李红泪来解决。陈凌迅速带着安昕上了机场外的一辆大奔。
  大奔里,邱一清已经等待。他见这样子,先问陈凌:“心泪准备好了?”
  陈凌点头,说着拿出了玉佩。
  邱一清见状松了一口气,有心泪,肯定就有血泪了。他沉声道:“这事儿不能急,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安顿好安昕的尸体,我要摆法阵,不让她妹妹的魂魄被空间因子伤害。”
  尸体!这两个字让陈凌心头一窒,先前还鲜活的伊人,这时候却已是令人心悸的尸体。他没多说什么,点头。
  由司机开车,迅速开往单东阳之前准备的四合院里。而一切所需要的法阵材料,都已经由邱一清准备好。现在只需要拿过来就成。
  深秋的夜里带了寒意,燕京的夜晚,马路上路灯昏黄而明亮,很奇异的情状。即使是凌晨三点,路上也还有不少过往的车辆。
  陈凌抱着安昕,有种错觉。就像她不曾离开过。
  四合院!
  院子里灯光大亮,邱一清带着小屁孩在厨房里开始煮开水。
  安昕的尸体静静的躺在中间的竹床上。
  陈凌虽然不知道邱一清在干什么,但是也想的出来。道家人做法之前,必须虔诚。沐浴焚香,祭拜道家祖师老子李耳。
  也有说法,道家祖师是三清,三清由老子一气化三清。
  同时还有三清是原始天尊,道德天尊,灵吉天尊的说法。但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而最真实的就是老子所遗留的道德经。此经文中所展示出来的玄学,天地之间的道理是最有力的证据。
  邱一清熬制白芷香汤沐浴,沐浴后,整理头发,刮干净胡须,穿上一身庄严的道袍。同时摆好法坛,挂上老子这位祖师像,焚香,九支香,三扣拜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邱一清又摆法阵,用铜钱,玉佩布置锁魂阵。铜钱与玉佩都是他的法器,铜钱乃是万人手中流转,阳气重,煞气重,玉佩锁阵眼,相对温和。
  陈凌在一边默默凝视,玄学与国术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隔行如隔山,陈凌完全不懂。
  小屁孩在一边持清水,配合邱一清。邱一清手持桃木剑,开始步罡走阵,只见他每一步都似乎走的内里有乾坤。
  而那块纯玉则在安昕的额头之上!
  引魂,锁魂,天罡,布阵!这一切若不是有邱一清这样的道家高手在,安若素也是别想活下去。
  冥冥之中,一切都自有天意因果存在。
  “姐姐,姐姐……”安若素在那片黑暗之中,拼命的想要抓住安昕的魂魄。但是安昕没有安若素的本事,她不是天生的灵物,她的魂魄只能渐渐的飘向外面。安若素用尽所有魂魄的力量想要阻止住安昕,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危险,安若素是知道。
  那个空间,空气里的因子,磁力,全部都是魂魄的致命杀手。尤其是在雨天,一个响雷就可以将魂魄劈得所有意识全无,消散于空中。
  安若素痛苦流涕,悲伤无限。这么多年,她心里唯一有印记,唯一看见的就是这位姐姐。这是一种外人无法想象的感情。她想要抓住安昕的魂魄,始终无法抓住。
  “姐姐……”安若素嘶声裂肺。心中的无助,痛苦,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消散。绝望,巨大无边的绝望充斥在安若素心中,她恨不得代替姐姐去死。用尽一切,想要抓住手中的流水,可是你会发现,无论你怎么努力,无论你怎么哀求,祈求,那流水终究是流走了。
  恨!恨!恨!滔天的恨意在安若素心中充斥,她变的癫狂起来,陈凌,我要你的命,要你的命!无边的怨毒,杀意散发。
  轰!便在这时,安若素觉得脑袋一轰,有股巨力在拉扯她离开姐姐的脑识。
  “不!”安若素不愿意离开,她极力稳住身形。这儿是她从小就待的地方,她那儿也不愿意去。
  僵持,一个朝上拉扯,一个朝下抵挡。
  外面的邱一清的脸色越发深沉起来,额头上不断渗出汗水。
  轰!
  一阵剧烈的冲突,邱一清暴喝一声起!
  一道异光闪过,安若素的神魂终于进入了纯玉。而安昕的神魂在空中飘荡,正在渐渐涣散,这是谁也无法阻挡的事情。
  对于这些没有修炼的魂魄来说,一旦离开**,就等于是离开了船,掉进了大海里。安昕的神魂只看了一眼陈凌,便加剧了消散。
  她所看到的陈凌已经不是陈凌,而是一团异常阳刚的所在,比之太阳光还要猛烈。她一个刚离体的神魂,如何能够承受的住。
  而陈凌没有开天眼,却也是看不见的。
  安若素进入纯玉之后便即陷入昏迷,邱一清长松一口气。他却是看见安昕已经神魂消散,但他没有跟陈凌说出来。
  “怎么样?”安若素是安昕的妹妹,陈凌关切至极,连忙向邱一清问。
  邱一清脸色不太好,道:“故土难离,这女娃舍不得离开安昕的脑识里,居然跟我僵持起来。她的神魂脆弱,我实在没法,动用了道家降魔真言将她神魂震荡,这才引进了纯玉里。现在她已经昏迷,我不知道她具体会怎样。但是以我的理解,很大的可能,她会失去所有的记忆。”
  陈凌脸色沉了下去。
  邱一清道:“失去记忆是最好的结果,我刚才感受到了她的怨恨之意。如果让她带着怨恨之意,将来修成大道,那绝对是你的大劫难。”
  “这枚纯玉你好好收着。”邱一清取过纯玉交到陈凌手上。陈凌接住,摩挲着纯玉。他看了眼紧闭眼睛的安昕,伊人已逝,安若素是她交代自己最后的一个愿望。无论如何,这一辈子,也要用尽所有去疼爱她的妹妹。
  邱一清看见陈凌的样子,知道他心里难受,当下微微一叹,道:“陈凌,一切都是命数,劫数。安昕的命在生下来时就已经注定,人力是无法改变的,你想开一些。”
  “纵使没有首领的命令,安昕也逃不过血族的追杀。你的出现,反倒是让她有了一些经历,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好事。”邱一清继续道。
  陈凌闭上了眼睛,他沉默一瞬,随后睁开眼淡淡道:“不管怎样,这个孽都是我做的。你没必要为我开脱,是我的孽,我受。安昕是我害死的,这个结果永远改变不了。将来,纵使她妹妹失去记忆,我也会告诉她妹妹这一切。”
  “执着!”邱一清暗暗叹息。首领执着仙道,陈凌心中何尝不是有一种执着。
  纵使是用他家人的安危,一切的成败来逼迫。他似乎依然没有妥协,依然在执着他心中那份赤子之心。
  黎明终于到来,天边露出鱼肚白来。新的一天又预示着新的开始。
  安昕的尸体搬放进屋子里,陈凌守在她的身边,默默的凝视。他的心思变的越发深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海青璇默默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朋友,总是要在你最落寞的时候出现,不需要太多的语言,默默的陪着即可。
  “陈凌,你还好吗?”海青璇问。
  陈凌抬首,看了一眼海青璇,道:“这个结果是在我预料之中,我能接受。只是很不甘心,安昕还这么年轻,她这辈子从来没做过坏事。我想保住她,但终究是保不住。”
  顿了顿,继续道:“不管我有再多的想法,有再多的不甘心。最终这个结局还是一点也没改变,在首领手上,我是一颗棋子。在气运面前,我依然是一颗棋子。而我以后要做的就是,跳出这个棋局,掌控棋子,如此也方才可以随心所欲。”
  海青璇见陈凌思路清晰,比之以前似乎更多了一层感悟和深沉,不禁长松一口气。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是多心了,陈凌怎么可能是那种因为打击而一蹶不振的人呢?
  安昕没有亲人,只有一个父亲,而安昕之前有提过遗愿,是要陈凌将她火化后送回云南老家。陈凌心里明白,安昕对她的父亲未必就没有恨,如此做,不让她父亲看最后一眼,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报复。泥菩萨也有火性,安昕这么多年被父亲怪责怨怼,心中不是没有那一丝委屈和怨恨的。
  既然是安昕的愿望,陈凌没有违背,最终照做。
  三天之后!
  安昕的尸体被火化,陈凌与邱一清带着安昕的骨灰盒来到安昕的云南老家。
  这是一个云南的小镇,绿水青山,天格外的蓝,水格外的清。山明水秀,民风淳朴,这小镇有点丽江古镇的味道。但它没有丽江的名气,也正因为此,反倒有了一丝独有的娴静,恬静。
  安昕的父亲是一位文人打扮的男子,身上透着儒雅之气,穿着一身黑色唐衫。
  这位父亲的脸上有种难掩的冷漠。
  陈凌没有跟安昕的父亲讲血泪的事情,因为讲了,他也无法理解。陈凌只说安昕是哮喘发作而死,他是安昕的男朋友。
  本来这些说辞,安父未必会信,但是有邱一清这位高人在,安父信任邱一清。当初还就是邱一清救的安昕。
  安父在抱着骨灰盒时,身子开始颤抖,最后终于老泪纵横。脸上是无尽的悔恨……陈凌看着安父,心想如果安昕看到这一幕,心里是不是会感到有些许的安慰和快意呢?
  为安父留下一笔钱后,陈凌与邱一清离开了云南。生活还需要继续,前方还有太多的事情在等待着陈凌去做。
  把有限的精力沉浸在伤悲里,将来只会有更大的伤悲。而陈凌目前首要做的事情就是击杀弗兰格。
  弗兰格的方位被锁定在s市,这个家伙如今一切证件全无想要逃出去非常不容易。陈凌也必须快速赶往s市杀了这家伙,免得他救援到了,更加棘手。
  陈凌与邱一清同坐丽妃号飞往s市,这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天气阴霾,在这万米高空上。陈凌对邱一清道:“邱师傅,加入我大楚门吧,以后我看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仰仗于你。”
  邱一清淡淡道:“我生平是个闲散性格,连我正统道门都不愿意进入。更别谈你大楚门,不过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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