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夏梦咬了咬唇:“实话说,我对你很生气,但我是你的经纪人,对你有责任。我不会跑开,也没地方跑,我希望你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冷静反省一下,也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江绾绾走后,夏雪对夏梦道:“姐,你是不是要放弃绾绾了?”
  夏梦睨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刚刚字字句句都是这个意思嘛。情人间说冷静就是分手,老板说冷静那不就是炒鱿鱼?”
  夏梦苦笑笑:“你也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夏雪支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说:“我的话,可能也会跟你一样吧。”
  夏梦问:“怎么说?”
  “毕竟绾绾现在成了众矢之的,如果没有有力的反转,很有可能就这么沉寂下去。娱乐圈里来来去去的人很多,像她这样还能翻身的,我真没见过。”
  夏梦说:“我明白,不过沉寂多年,凭一部戏翻身的也有,运气演技缺一不可。并没有放弃她,就像刚刚说的,希望她好好沉淀一下。
  “她以前就是太浮躁,实在是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是这世上没有人能一帆风顺,早点吃点亏,对她以后都会有帮助。”
  夏雪点点头说:“你这么一说,倒也很对,那是不是暂时不给她安排工作了?”她扁扁嘴:“可能短时间内也确实没工作给她。”
  夏梦觉得头疼,按了床边的按钮躺平了,要休息。夏雪说:“好了,你别瞎操心了,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总担心别人,赶紧睡会儿吧。”
  夏梦确实是累,脖子仍旧酸痛,可是一闭起眼睛,就想起那晚打歪方向盘时的样子。
  如果不是深夜,人烟稀少,如果她撞到行人或是撞到同样疾驰的车子,后果完全不堪设想。
  当时只觉得鼻子酸胀,紧张是因为受不了疼,现在回想起来一阵后怕,也幸亏还有哭的机会。
  夏梦不止一次魔怔的想,要是真的一不小心就闭了眼,再也见不到官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她出了车祸,赶不来见她最后一面怎么办。
  想着想着就要流眼泪,随即又愤懑地想,真要是这样也好,让他后悔一辈子,谁让他成天飞来飞去的,连个电话都不能打。
  可是转而又觉得自责,觉得不是真的心疼他,还是好好活着最好了。
  夏梦对工作又一次产生了厌烦的心理,为什么这么拼啊,差点累得连命都丢了,整天这样是为谁辛苦为谁甜,也没见别人活得和她一样累。
  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牺牲的那一方,她打不到他电话,他何尝不也是一样。放弃一切跟他走,安心做个养尊处优的官太太,不好吗?
  自暴自弃想起来固然很爽,回归到现实的时候,总是由不得人任性。夏梦的退意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出院那天便彻底拨乱反正。
  江绾绾虽然还在闭门思过,但夏梦已经开始帮她筹划起重新复出的计划。不过不想告诉她,那个人一旦飘起来,挂多少个秤砣都压不住。
  夏梦自己也反思,以前将工作室的资源过分倾斜在江绾绾和邱天身上,两人之间谁出点问题都够夏梦喝一壶,现在起要把鸡蛋放进不同的篮子,分摊掉风险。
  夏梦想想就觉得激动,有一种重新创业的感觉。她甚至把目光盯到了夏雪身上,说服她即日起出道,形体,演戏,各种基础课程都上起来。
  公司里立刻传出夏梦要把夏雪打造成“江绾绾2.0”的计划。
  等到夏雪被精心包装过再推出来,大家都吃了一惊,平时乖巧低调的女孩原来美得这么惊心,没人再提什么“2.0”,她比江绾绾更打眼也更具可塑性。
  夏梦工作室虽然被打击得够呛,夏梦的好眼光却没有因此丧失。
  在网上看到新闻后,穆子川都忍不住打电话给夏梦,说:“以前觉得你妹妹并没有哪里特别亮眼,现在看到你通稿上的照片,觉得灵气十足。”
  夏梦言笑晏晏,说:“我一会儿转达给她,她肯定高兴坏了。”
  穆子川说:“我记得以前答应过你会给江绾绾一个角色,不过一直没什么合适的角色,加上她现在又暂时息影,不如先把机会给夏雪。”
  夏梦一颗势利的小心脏听得砰砰跳,可是一想到穆子川那天的话,只能婉拒:“不好意思,穆导,夏雪近期档期排得很满,所以……”
  夏梦的话外之音,穆子川全部接收到,他说:“我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如果不合适的话,我是不会开口的。”
  夏梦说:“我知道。”
  “你不要因为我说过喜欢你,就觉得这是在讨好你,我当然会因此向你倾斜,但我同时也要向自己的作品负责。”
  夏梦说:“我知道。”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穆子川问:“对于夏雪这种新人来说,这样好的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
  夏梦仍旧说:“我知道。我也相信穆导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但我不行,我是一个很容易就得寸进尺的人,有一点价值也要利用得透透的人。
  “今天接受你的好意,非常简单,可是尝到甜头以后,就会忍不住想继续走这一条捷径。我不想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所以想在一开始就杜绝。
  “因为我是官泓的女朋友,我非常爱他,我宁可现在少一点机会,也不想有一天会因为这样的问题让他觉得难堪。
  “你说你只有对我好的一种选择,但就像你说的,我也可以有拒绝接受这份好的权力。所以我现在说不,这就是我对你那天的所有回答。”
  这一回,换穆子川无言以对,通话草草结束,夏梦也没再接收到他说要给夏雪提供角色的邀请。
  她和往常一样,等到华灯初上才下班回家,车是不开了,挤在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里,一路晃着回家。
  家里阿姨手艺很好,但夏梦并不爱吃,索性在楼下的精品超市买了点零食,预备回去一边煲剧一边吃。
  开门的时候,莫名地有一阵心慌,看到玄关里一双男士皮鞋时,更加按耐不住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人,背影伟岸,他正展着两臂闲散地搭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着翘在一起。
  面前的电视上正播社会新闻,一个打着马赛克的人右方写着“夏女士”,她正说着:“希望广大车友不要和我一样疲劳驾驶。”
  官泓听到声音,往旁边看了眼,目光对上噤若寒蝉的夏梦时,他笑了笑:“回来了,夏女士。”
  第59章
  官泓的讽刺简直充斥整个房子:“回来了, 夏女士。”
  被点名的夏女士虎躯一震:“……”
  官泓拿遥控将画面暂停,说:“我正在学习你的安全小贴士。”
  夏女士持续:“……”
  做人不要太官泓哦。
  夏梦拎着手里的一包零食, 有一种往外跑的冲动, 官泓站起身, 几步走过来, 压迫感十足地往她面前一杵。
  “你想干嘛?”夏梦如临大敌。
  官泓从她手上拿过那包零食, 朝厨房方向点了点下巴,说:“别吃这些垃圾了, 我做了晚饭,过来吃。”
  夏梦松了口气。
  他随后道:“顺便跟我讲讲,你是怎么成为反面典型夏女士的。”
  官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距离发生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国内尚且乍暖还寒的时候,他所在的城市始终四季如春。
  夏梦生日在四月, 他需要尽量压缩工作时间, 以便留出至少三天的时间,回国内和她团聚。向助理询问日程安排的时候,他第一千次问:“她最近还好吗?”
  助理始终微笑着,说:“很好。”
  官泓:“没有发生什么事吗,确定?”
  助理忽然顿了下, 回答之前,用一种审视的表情盯着他看了会, 眼中闪过一丝细小的紧张, 他反过来试探:“你具体问的是哪一方面呢, 老板?”
  官泓脸色由晴转阴,花的也不过就是一秒钟的时间。助理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他试图化攻为守,却忘记了自己的老板有多敏锐。
  他不仅仅是官泓工作上的助理,同时也负责整理夏梦在国内的动态。
  老板准备接班的消息出来后,自感会在一个更大平台得到发展的他,把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这场难度很高的运作上来。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他在过分关注这件事的时候,忽略了人在国内的夏梦。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出了一场小型车祸,虽然人没有什么大碍,但在医院住了三天。
  助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距离她出事的时间已过一周,他有过很多次坦白的机会,想和官泓坦诚自己的疏忽。
  打消他这一准备的是夏梦的电话,他亲耳听见她向老板撒谎,说这一段时间风平浪静,她很好,工作上的事情也得意解决。
  他一时鬼迷心窍,在坦白和继续隐瞒中选择了后者,不仅仅是因为要逃避责任,另一方面也想替他空出工作的时间。
  所有运作已经进行到至关重要的阶段,他的时间已经被切割得非常碎片化来应付大量的工作,没有空白时间让他回中国。
  而在他的印象里,老板尽管看起来十分冷静理智,却仍旧不够成熟。他见过他太多次,因为夏梦一句话就赶往国内的事迹。
  如今事情败露,老板如此肯定地问他,他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他。
  官泓只觉得近来夏梦可疑,但从没往她出事的方面想,听到助理的话时,一张脸阴沉如暴雨前的乌云,心也浸润在这股难耐的低气压里。
  官泓很忙,忙到甚至没有空挤出时间跟她好好通一次话,夏梦也忙,被江绾绾的事情弄得愁眉不展,少有的通话时间都贡献给她。
  他真正发现事情不对劲,是在夏梦始终拒绝跟他视频的时候。
  科技使人娇惯,以往两人通话,能视频绝不电联,哪怕没空去看彼此,放在一边照着脸,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偶尔有空看一眼屏幕,见到对方就觉得心安。
  还真没有哪一次,和现在一样,这么长时间不视频,问她为什么让他看到她的脸,她一会儿说自己长痘,一会儿说最近有点胖。
  真以为他不懂她吗,她根本从来不长痘,也一点都不胖。
  官泓这时候才往其他方面想,想过最恶劣不过的也就是出门被人砸了臭鸡蛋,他们圈里被人泼大粪的都有,这种小伎俩或许有很多。
  但是这也无法解释,她长时间不肯跟他视频啊,难道是家里有人了?实在想不通的时候他这样无聊的想,但他知道,她也不会。
  如果是车祸那就说得通了,安全气囊会对脸部造成创伤,很多人会因此发生骨折破相,他这时愤怒又心酸地想,说不定夏梦就是这样。
  助理能看出他心事似的,说:“老板,只是一点小伤,医生担心她会脑震荡,才留她住院观察,没有任何骨折也没有任何严重的伤情。”
  官泓一双沉郁的眼睛锁定他,反问道:“已经需要住院了,还不够严重?”
  助理知道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听在官泓耳中都只会是一种借口,他索性便低下头,说:“对不起,老板,我之前想的不够周到,以后——”
  官泓立马挥手做出个阻止的动作,并不想听他的资信,说:“麻烦你立刻去帮我调整一下行程,我今天必须飞回中国。”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助理说:“老板,你起码要给我几天的缓冲时间。”
  官泓一张脸越发的黑,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铁盒,他很少抽烟,里面的烟卷整齐排列,直到今天才缺了一根。
  官泓夹着香烟,往烟灰缸上磕了磕,说:“到底是我是老板,还是你,我不想听什么过程,我需要的只是结果。到底行还是不行?”
  他这副样子明显是说,行的话,就留下来继续工作,不行的话,卷铺盖走人。助理不敢再多说什么,说:“我现在就去办。”
  官泓在他离开前又喊住他:“这件事完成后,麻烦你跟ashley交接一下,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接受一个会自作主张的助理。”
  官泓中午和自己父亲官斯年吃了一顿便饭,和他打过招呼后,下午便坐飞机往国内赶。
  飞机直插云霄的时候,他头疼得不行,发现他的不对劲后,甜美的金发空姐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官泓知道自己的头疼并不是因为病理原因引起,因为只要他稍一闭眼想起夏梦的那张脸,就会被阵阵痛意所侵袭。
  官泓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瞒着自己,她那样怕疼的一个人,看到电视里有人被刺破手指都要害怕得一缩的人,怎么会瞒着自己。
  现在面对面见到,夏梦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太多那次车祸后的痕迹,官泓捧着她脸一寸寸看过,才能在她右眼眼窝的地方发现淤青散后的淡淡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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