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什么?”
  田佳慧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方泽宇挑了挑眉:“你确定?”
  “确定!”田佳慧眼珠一转,“男人嘛,不受点刺激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我觉得很靠谱。”
  方泽宇点了点她的额头,啧道:“我看你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看热闹的成分在内,田佳慧笑眯眯眨了眨眼:“你就试试嘛,说不定能促成一桩姻缘呢?”她说,“你现在就打电话,把温砚哥叫出来。”
  一个是自己多年好友,一个算是看着长大的小妹妹,方泽宇斟酌片刻,扯了下唇角:“行吧,那我试一试。”
  “耶!”田佳慧飞了个吻给他:“那你就尽情地发挥吧,我不打扰啦!”
  望着她有些跳脱的背影,方泽宇禁不住轻笑一声。
  ……
  半小时后。
  温砚匆匆赶来,两人沿着新民路往紫操的方向走。
  “泽宇,找我什么事?”
  方泽宇问:“最近很忙?”
  “是啊。”温砚颦了颦眉,“我们那个产品公测出了点问题,现在在加紧修补。”
  “哦,那看来我不应该跟你当面说,浪费你时间了。”
  “没有。”温砚看了他一眼,唇边浮现出一点笑意,“怎么突然跟我这么客气了?”
  方泽宇也笑了笑:“行,不跟你客气。”
  他双手插兜,脚步慢了下来:“阿砚,确实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嗯,你说。”
  “就是,”方泽宇故作漫不经意道,“相处久了,我觉得纪汀这小姑娘还挺不错的,我很喜欢——”
  他顿了一下:“就想问问你,我能追吗?”
  “什么?”
  温砚再度蹙起了眉,像是没听清他的话。
  但方泽宇也没重复,就那么含着笑意看着对方。
  旁边是篮球场,年轻矫健的身影活力四射,加油声喝彩声不绝于耳,温砚的步伐却渐渐停下来,鞋底在石砖上击出的一声脆响比灌篮声还要清晰。
  柏油路上有人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滚滚热浪。但此刻,两人之间的那种无声对峙才更让人感觉到躁意。
  半晌,温砚才缓缓开口:“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问我?”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面色平淡,仿佛所谈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方泽宇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地道:“因为你和她关系好啊,怎么着也得问问你的意见吧?我以前还怀疑你们俩有点什么,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他拍拍温砚的肩:“不过我还是想要跟你说声,毕竟如果我俩真成了,以后和她最亲近的肯定是我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知道了。”温砚生硬地打断他,神情皲裂出一丝罅隙,“你想怎样都可以,我没意见。”
  他抿着唇:“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等下,阿砚——”方泽宇叫道。
  “怎么了?!”温砚回头,眉间还拧着。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语气冒着零散的火星,他放低声音重复一句,“怎么了吗?”
  方泽宇笑笑: “没什么,就让你产品公测加油啊!”
  温砚定了定神:“嗯,谢谢。”
  方泽宇望着他疾步离开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啧,还真是口是心非。
  纪汀,老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泽宇式诛心哈哈哈哈
  第45章 梦境
  忙完一天回到公寓, 温砚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简单冲了个澡就上了床。
  往常这个时候,微信总是会收到例行问候——诸如今天都做了什么, 忙不忙累不累, 开不开心等等。
  但是自从他们把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说之后,小姑娘就再也没有给他发过消息。
  温砚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总感觉自己还是有些着了她的道——她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温和姿态, 逐渐培养和固化他的习惯,让他毫无防备地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
  生活里曾经到处都是她的痕迹,但当它们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又感觉空落落的不能自已。
  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事情。
  窗外月色渐渐掩于云层之后,温砚躺了许久都睡不着, 他坐起来, 开始在衣柜里翻箱倒柜地找。
  正是盛夏, 入冬穿的衣服几乎都压在箱底, 他摸索了许久,才触到细软的毛线质感。
  灰色的线头露了出来,温砚弯着腰凝视半晌, 才蹲下身来, 将围巾从叠放整齐的冬装里抽了出来。
  他重新上了床, 侧身朝向心脏的一边, 把围巾攥在胸前。那个略有些歪曲的“砚”字握在手心里, 也染上了温度。
  温砚面色沉凝,缓慢地摩挲着那一小块布料, 思绪茫然放空,像是陷入了皑皑白雪。
  他倏忽忆起,在冰岛的时候, 纪汀曾戴过这条围巾。
  其实她身上也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不知该怎么形容,大约是一种奶香味,非常纯净,也不腻人,就是无端的会吸引他。
  温砚这么想着,拿起围巾在鼻尖嗅了嗅。
  兴许是过去太久了,能闻见的只有樟脑丸清冽的香味,他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帘。
  白天纷繁的琐事在脑海中叫嚣,随着时间流逝,温砚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他不愿去深究这背后的原因,权当是产品公测在即工作压力太大。
  还是睡不着。
  又睁眼躺了一会儿,温砚爬起来,从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白色药瓶。
  他坐在床沿,从瓶子里面倒了两粒药,和着温水吞下。
  平常如若不是特别难熬的时刻,他是断不会吃这药的,所以身体并没有产生耐药性。
  汹涌的睡意很快袭来,画面应接不暇地翻转,温砚坠入了一个无边的梦境。
  之所以判定是梦,是因为里面的色彩十分鲜活,明艳到现实里几乎不可能出现。
  但是场景竟意外的熟悉。
  ——还是那棵香樟树,高大葱茏,不过这次并不再冒着栀子花的香气,而是极盛的茉莉。
  小巧玲珑的白色花蕊徐徐绽开,就在面前浅坡上,一株挨着一株,花团锦簇,分外惹眼。
  温砚的目光沿着地平线升起,触及某点时,瞳仁微微一震。
  穿着粉红色花裙子的小姑娘还在。
  今天她没在放风筝,赤着脚坐在地上,手里把玩着什么。
  他明明感觉自己离她很远,但只不过往前走了两步,就已经到了跟前。
  温砚很好奇她在做什么,他凝神看去,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原来她并不是在玩,而是在认认真真地织围巾。
  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微仰起头。
  ——赫然是纪汀的脸。
  大约是她七八岁的模样,扑闪着大大的眼睛,脸颊圆润微肉,粉扑扑的像个水蜜桃,可爱极了。
  温砚脚步一顿,这一幕差点让他挣脱安眠药的禁锢,把他打回现实的原形。
  谁知小姑娘却全然不怕生,一下子就拉住了他的手,糯声叫“哥哥”。
  这一声像挠在他的心尖,痒痒的,手心的触觉也无比真实,温砚听到她问:“你觉得这围巾好看吗?”
  纪汀已经把灰色线头收口,现在拿着蓝色棉线在角落缝字,但是她没下几针,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个什么字。
  不知怎么,温砚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他勉力扯了个笑:“好看。”
  小姑娘很高兴,昂起小脑袋,神情很得意:“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过了一会儿,她拉着他躺下来:“哥哥,你陪陪我。”
  背下枕着柔软的青草,头顶是蓝天白云,像极了他们一同在紫操看星星的那晚。
  温砚眼睫颤了颤,转过头默默凝视小姑娘的侧脸——卷翘的睫毛,像个洋娃娃一样。自打进入这个梦之后,他发现他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他缓慢侧过身去,抬起手臂的一瞬间,觉察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要把她搂进怀里。
  指尖微蜷,温砚的动作僵在了原地,然而小姑娘却出乎意料地打了个滚,很自觉地撞进了他的怀抱,温软的黑发扫过他的下颌。
  “砰……砰……砰……”
  原本空寂的心口好似在这一刻鲜活起来,充盈得让他满足。
  鼻尖萦绕着奶香味,温砚轻轻抚了抚靠在自己胸膛的小脑袋,柔顺的发丝乖巧地落入指缝,他颇有些爱不释手地把玩。
  只希望和她待久一点,再久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梦里的场景开始急速变幻,不一会儿便夜幕降临。
  温砚听到怀里的小姑娘说:“哥哥,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有一个好喜欢好喜欢的人。”
  他心尖一跳,下意识地追问:“谁?”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我不告诉你。”
  温砚抿了抿唇,垂下了眼,他声音很轻:“告诉哥哥,好不好?”
  就在这时,大片大片昏暗的云层吹拂过来,挡住了月亮和星斗,遮蔽了一切可以看见的光芒,整个草坡笼罩在一种可怖的阴影里,连茉莉花的香味都消弭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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